《紫色花布》
十一岁那年,母亲带我去买了豌豆面粉,蔗糖,胡椒,蒜和芫荽。回到家,她带着我把面粉加水过滤。
我特别记得用来过滤的那块紫色花布,四方的,她和我一人攥紧两角,把加水后的豆粉提起来摇浆。过后,我每次得把布洗干净,晾在紧紧贴着灰黑色篱笆墙系着的一根绳子上,布一搭上去,还能看见模糊的墙面线条。
豆粉需要熬制,不停往一个方向转动,用一根砍得平滑的青竹,待慢慢成熟,她把一部分倒入盘里,一部分留在锅里。盘子里的,冷却后会凝固成块,热锅里的却不会。随后,她又教我准备佐料。把大块的糖加水熬煮,融化了,慢慢变得浓稠起来,当颜色慢慢变为黑色,就可以了。从面粉到食品,从糖块到糖浆,我看见了它们慢慢转化时的魅力,所以这也才成为了让我深刻记忆的部分。
那是个晴朗的天气,父亲在马路旁边塔起一个木架子,屋顶似乎是一块蓝色的塑料布,又在里边置起一张木桌和一只与桌子一样长的木凳子。这将成为卖豆粉的店面。
店面对着马路,晒得起灰的路面上,买卖宝石和挖矿人来来往往。放学上学的孩子也来来往往。往右边看去,不远处有一棵桃树,春季时会开着粉红的花。店的后方,却是一条排水沟。有时我会羡慕能轻易跨过这条沟渠的人,因为在我,每天回家都得经过它,是吃力的。像刚开始人们挖这条沟时,我跳不过去,跌进了沟里,崴伤过手臂。大多时候,这条沟里没有多少水,只有在大雨的时候,水流动的声音就比较响亮,不用去看都能听得见。
母亲先在桌子上铺上一匹布,把做好的粉,和分别放在罐子里的佐料,都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。她微弯着一点腰,教我放怎样分量的豌豆粉,放多少佐料。辣椒油先不要放,得问问。甜酱也不要放,得先问问。有些人爱多一些甜,就加多些。钱要放在桌布底下,散钱要去哪里换……随后,她走了。自此,我成了卖豆粉的孩童。
偶尔,我会想起那块紫色布匹下的篱笆墙来。陈旧的篱笆屋里,住着一家讨生活的人,住着一个渴望上学的孩子。
发表于新加坡联合早报专栏。作者:五邊形詩社 段春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