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唐人街》
以前我一直奇怪,为什么新加坡的唐人街叫做牛车水。每次,脑海里浮现朴实的,一家一家的人正坐在牛车上,沿路卖水的画面。实则,约一个世纪前,新加坡确实有这样一段时期,用水需要牛车运送,从而慢慢形成了如今的牛车水。比新加坡更早一百年,缅甸仰光那片沼泽地上,就有劳动的华人出现。他们从停岸处的“中国码头”下船后,沿路聚居下去。种菜,开店,形成了现在的广东大街,促成了唐人街。缅甸的唐人街,由缅语直译叫做“中国街”。邻近新年的时候,唐人街里卖年货的小贩是开心的,而且多是缅甸民族的小贩。我当时去采访过。他把闽南和客家人们用的新年用品藏在桌子底下不卖,说再过两天,价格可以翻倍。大街上都是通红的,各式各样的灯,各式各样的红包,使我想起新加坡牛车水街上悬挂的红灯笼。两个地方的唐人街最有差别的地方,可能就是缅甸卖的货品之中,夹杂着许多卖菜和贩卖奇怪虫子的摊子了!而新加坡唐人街,干净利落,欲拒还迎,多是精巧的礼品,是更适合旅游的人去的地方。
我远远的看着宽敞的高速公路前方,这座鳞次栉比的美国大都市,芝加哥。突然想笑自己有些孩子气。到美国以后,我看见过地摊吗?就连修车厂,也是关门修的。可我明白,来这个地方,除了想看看几千万年前的恐龙化石,当然,还有想像中的唐人街。不知道这座比缅甸仰光城迟出现大半个世纪的西方城市,它所孕育的唐人街,将会是怎样的面貌?
车转了两个弯,再过去,看见低矮的天桥,黑暗的通道,还有色彩驳落的广告布条。这样的场景,透露着一个信息,我进入华人区了。陈旧凌乱的路旁建筑,好似处处都在昭示着一段段悲壮但听厌了的故事。它的那些故事,正和那块“天下为公”的大匾额一样老去。这里的唐人街,正默默与这座大城市发生脱离。因此除了冷得鼻子和嘴巴都冻僵了,也就是必须拉开门进入的一间间的店。在这样的地方走着,你必会发现,这里比任何地方的唐人街都显得苍白孤寂,这里会让人更想念以前走过的唐人街。
发表于新加坡联合早报专栏。作者:五邊形詩社 段春青。